午夜時分,攬月宮。
荷花池畔,蕭泠汐手托香腮,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在柔和夜風下微波蕩漾的池水。明亮的月光在池面上折射著皎潔的光華,輕柔的映照著她的雪臉和靈動中帶著迷茫的美眸。
她在這裡已經坐了很久,不知在想著什麼。
「小姑媽,怎麼這麼晚還不睡?」
熟悉而意外的聲音讓蕭泠汐一下子抬起頭來,她看著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側的雲澈,呆了一呆,嬌呼道:「小澈?你怎麼會來這裡?今天是你和公主姐姐的洞房火燭,你怎麼不陪她……還跑到這裡!」
「她已經睡下了。然後……我有一點點擔心你,所以就去了你的房間,然後一直找到了這裡。」雲澈微笑著道,然後向前一步,坐在了蕭泠汐身邊,和她一起看著月光下微光淋淋的荷花池。
你為什麼會擔心我?我又沒有什麼事……今天你所有的時間和心思,都應該花在公主姐姐身上才對。」
雲澈沒有回答,他目不轉睛的看了蕭泠汐一會兒,忽然伸出手來,攬著她的肩膀,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中。
「啊……」蕭泠汐一聲失措的輕呼。卻沒有抗拒,而是順勢靜靜依偎在他的身上。
「有沒有覺得……和上次一樣。」雲澈嗅著蕭泠汐的氣息,笑著道。
「上次……什麼?」
「三年前,我第一次成婚的時候。那天夜裡,我也是這樣,在夜幕下和小姑媽相互靠在一起。」
這句話,同時撥動了兩人的心弦,讓他們頓時想起了當年夜幕之下,那幅曖昧,又隱約摻雜著禁忌,但又讓他們悄然沉醉,整整一夜都不願打破的畫面。那一夜,本該是雲澈和夏傾月的洞房花燭夜,他卻用了整夜的時間,在後山與蕭泠汐緊緊相偎。
今夜,同樣是他的新婚之夜,現在他的身邊,也同樣是蕭泠汐。
「不一樣……」蕭泠汐緩緩的搖頭,輕聲道:「當年,你和夏傾月成婚的時候,其實……其實我心裡的不高興,比高興還要多一些。因為,隨著婚期的臨近,我總是感覺小澈以後將不再屬於我,而是屬於另外一個人,更害怕夏傾月會對你不好,甚至欺負你,畢竟,那時的夏傾月被稱作流雲城第一天才,你都打不過她,我又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時都在你身邊保護你……老爹的心情,似乎也和我有些一樣,你成婚,他很開心,但同時,他也背負著很大很大的壓力……但是這一次,一點都不一樣。」
蕭泠汐的美眸變得明亮起來:「公主姐姐可是公主哦!整個蒼風最最尊貴的女孩子,而且脾氣那麼的溫和,長的又那麼好看……我看的出,老爹今天特別的開心,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老爹喝醉。我也一樣,看到蕭澈又多了一個這麼好的妻子,我真的好高興。」
「……如果小姑媽真的開心,那為什麼會這麼晚都不睡,而是一個人在這裡發獃?」
蕭泠汐沉默了下去,她靠緊著雲澈的胸脯,能清晰的聽著他的心跳聲。過了好久,她才發出如夢囈般的呢喃聲:「我忽然……好想念以前……那個時候,我和小澈每時……每分……每秒都在一起,只要我想,隨時都可以看到小澈,那個時候的小澈,完完全全的屬於我,似乎整個世界,都是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……」
雲澈:「……」
「如今,小澈長大了,還變得那麼厲害,被那麼多人仰視著,小澈娶的,也都是天下最最優秀的女孩子,一個是蒼風的第一仙子,一個是蒼風唯一的公主……我很開心,很驕傲……也有一點點的失落……因為……因為……因為……」
蕭泠汐的身體輕輕的一縮,讓自己與他靠的更緊,似乎自己稍一放鬆,他就會從自己身邊消失:「因為我已經根不上小澈的腳步和世界……我那麼的平凡,我比不上公主姐姐,比不上夏傾月……今天來的那些人,每一個都是我平時只能在傳說中聽過的大人物……我更沒有了再繼續保護小澈的能力,反而……反而只會成為小澈的累贅……嗚……」
蕭泠汐的嘴唇被雲澈的手輕輕堵住,也堵住了她後面的話。
「小姑媽,你知道么……」雲澈聲音平靜而堅定的道:「如果一定要讓我說出一個在我心中分量最最重的人,那個人,一定是你……而且,這一輩子,永遠都會是你,任何人,任何事物,都不可能取代!所以,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說我的小姑媽不如其他的人,就算是小姑媽自己都不可以。」
「啊……」
一聲很輕很輕的輕吟,那似乎是心弦被重重撥動的聲音,蕭泠汐柔軟的嬌軀也連續顫動了好幾下,心跳也無限度的加速著,忽而,她手掌按著雲澈的胸口,「噗嗤」一聲笑了起來:「小澈就是小澈,就知道油嘴滑舌,哄我開心。」
「我可不是油嘴滑舌,我對小姑媽說的每一句話,都是發自內心的。今天的是,以前的也全部都是。」雲澈連忙保證道:「就比如……當初我對小姑媽說的那句話,不知道小姑媽還記不記得。」
「……哪句話?」
雲澈看著她的眼睛,脈脈的道:「如果……你不是我小姑媽的話,我一定要娶你!」
空氣頓時凝結,兩個人在對視中靜止。
第一次,雲澈對蕭泠汐說這句話,是在他和夏傾月的新婚之夜……但同樣的話,在那時和現在說出,全然的不同……
因為,那個時候,蕭泠汐是他的小姑媽。
但如今,他們已經知道,所有人也已經知道,她和他之間,根本沒有任何的血緣之系。
噗通……噗通……噗通……
寂靜的夜裡,雲澈都能清晰的聽到蕭泠汐的心跳聲,忽而,他胸前的柔軟移開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輕不重的推力,他猝不及防之下,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。而眼前,蕭泠汐站了起來,反而是一臉氣鼓鼓的表情……
「你你你你你……又開始像以前那樣胡言亂語占我便宜!」蕭泠汐雙腮抹紅,神色明顯有些失措混亂,說話也是有些語無倫次:「今天你和公主姐姐新婚……你卻在新婚之夜和另外一個女孩子說要娶她……上次,上次也是一樣……小澈,你……你果然就是個超級花心大蘿蔔!」
雲澈連忙站起身來,一臉無辜:「我……」
「不許再說話!」蕭泠汐一晃頭,大聲道:「還不馬上回去陪你的公主老婆,你再留在這裡說亂七八糟的話,我就……我就……我就告訴公主姐姐……而且還不理你了!快點回去快點回去快點回去!」
雲澈和蕭泠汐朝夕相處十幾年,自認為了解她所有的一切,甚至她情緒的點滴變化,他都可以精準的感知到。但這一次,他愣是被蕭泠汐忽然劇變的情緒給搞的一陣發懵,他只好有些發慌的道:「好好……我我我知道了,我這就回去……小姑媽……你也要早點休息……」
「快走啦!!」
「啊……好。」
蕭泠汐命令式的語氣,雲澈從來都不會違背,這幾乎成為了一種持續十幾年的慣性。雲澈乖乖的從蕭泠汐面前消失,回到了他的新房之中。蕭泠汐卻沒有馬上回房,依舊在荷花池旁站了好久……而這次,她不再眼神迷濛,而是不時的捂著臉,吃吃傻笑,笑顏比漫天的星光月華還要明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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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更天后,窗外的天空開始變得明亮。
初承雨露的蒼月在這時早早的醒來,睜開眼睛,她感受到的是絲絲撕裂的痛,然後是身體的酸軟,這些,都在向她證明著昨日的一切都並非迷濛。
「雪若,不再多睡一會嗎?天還早。」在她稍有動靜時,雲澈便醒了過來,看著她含羞帶怯的美眸微微而笑。
「嗚……」眼前是毫無遮掩的男子軀體,她自己的身上同樣不著一縷,蒼月一聲小動物嗚咽般的呻吟,把自己的軀體縮進了毯子里。過了一會兒,又小聲的道:「今天,是我們成婚後的第一天,要早早去向父皇請安的……我……我先服侍夫君穿衣好嗎?」。
「……」
朦朧的紅帳之中,蒼月跪在床上,以一雙纖細如緞的玉手為雲澈穿戴著衣物,這一刻,她不再是公主,而是一個嫁為人婦的妻子,給予著自己夫君最極致的溫柔。不過顯然的,她從未服侍過他人穿衣,所以動作格外的生疏遲緩,而這個過程,她全身裸呈,被雲澈不斷的上下其手,穿戴好時,她已經是氣喘吁吁,膚色緋紅,然後手忙腳亂的為自己披上著金紋鳳衣……
「雲澈向父皇請安。」
「月兒向父皇請安。」
雲澈和蒼月並肩挽手來到帝王宮中,一起向早已等待在那裡的蒼萬壑請安。蒼萬壑緩緩點頭,一臉欣慰的笑:「澈兒,把月兒交給你,朕萬分的安心。尤其你們又兩情相悅,更是再完美不過。月兒的母妃再天之靈,也必定欣慰不已。三日過去,你要記得陪月兒一起去祭拜一下她的母妃。」
「是,這是雲澈分內之事。」雲澈回答道。
「嗯!」蒼萬壑點頭,神情變得有些肅然起來:「澈兒,昨日你和月兒大婚,一些話,並不適合說,但今天,朕是不得不說了。朕相信你並不是一個魯莽之人,但昨日之事,的確有帶來巨大風險的可能,鳳凰神宗的強大,要遠遠超出你的想像,我蒼風四大宗門聯合,也及不上鳳凰神宗的一個普通分宗,它的底蘊、傳承,雄厚到臨近聖地的程度。你昨日之所以敢將他們重傷驅退,應該是捏准了他們會極力的主動掩下此事,但是,我們之中沒有人了解他們的性情,並不能確定他們會做出怎樣的決定。而且在場那麼多人,雖然給予了威懾,但也根本無法保證他們之中不會有人將此事泄露,甚至大肆傳播出去。如果這件事萬一真的傳開……鳳凰神宗一定會對你下殺手啊。」
蒼萬壑這番話下來,雲澈卻是一臉平靜,他點頭道:「父皇所擔心的事,我都想過,還請父皇放心。我昨天敢對鳳凰神宗三人出手,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可能會掩飾此事,其實,就算是這件事被傳開,或者他們主動把這件事告知宗門,鳳凰神宗短期之內,也不會對我進行報復。」
「哦?」蒼萬壑面露疑惑。
雲澈抬頭,道:「因為馬上臨近的『太玄七國排位戰』,還有那個叫『太古玄舟』的東西。有這兩件大事在前,再加上我已告知那三人五個月後我會去往神凰帝國,就算是鳳凰神宗知道了昨日之事,應該也不至於有閑暇找我來算賬。」
「不過,為了以防萬一,我還是要提防著可能的變數,所以,一個月後,我會離開皇宮。」